装修的时候，我专门拿出一间大房做音乐室。室内空旷，中间壁上挂一幅古画，壁下置一古几，两边是音箱；古画对面窗下摆一张禅椅，这是听者的位置。 剑虹在这里山居，好像最喜欢的也是这间房。 那天早上起来，外面下着雨。她静静地坐着，看我进来，只轻轻对我点点头，怡然自若。我问她：你还记得当年你在我的本上写了什么东西吗？她摇摇头，不记得了。我说，是一首流行歌。歌名我也忘了，唱的大概是朋友要相互珍重，不要忘记之类。我说，今天就什么也不做，只听歌！我引她到专门放歌碟的房间，任她挑。 她挑了一张齐豫的《九月的高跟鞋》。我惊奇地问：你怎么会喜欢这首歌？这是我和燕人最喜欢的歌。在我和他合写的一部戏里，专门把它作为这部戏的主题曲。每次放这首歌，燕人便忍不住将戏里的台词高声吟出：啊，高跟鞋！午夜的高跟鞋、寂寞的高跟鞋。不，这不是高跟鞋，这分明是梦里的断桥，雨中的西泠桥。日午画船桥下过，衣香人影太匆匆！ 剑虹坐在禅椅上，微笑着，边听边跟着哼。她没有穿高跟鞋。她是穿波鞋来的，进屋的时候，鞋是脱了，但白色的网球袜还没脱。我轻轻地跪在她面前，那双裹着白色网球袜的玲珑的双脚，干干净净，大大方方，玲玲珑珑的，在我鼻尖上静静地摆着。 我将袜子取下来，双手握着这双赤足，揽在怀里。她笑笑，问：你不是想把十四年的事情三天做完吧？ 我差点掉下泪来。这也许是我一辈子听到的最难受的一句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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